馒头的童年满了野趣,让在城市里长大的秦月羡慕不已。他的父母只是普通工人,没受过什么教育,也就小学毕业。父母是一个村子里出来跑到胜利油田去上班的。
他们家跟随着油田开采大队不断地搬家,到最后定居在山东东营的时候,馒头正好该上小学了。那个时候的师资不敢恭维,语文课老师让孩子们讲故事听。操着一口河南土话的馒头,被同班同学嘲笑不停。他上面的哥哥,从小跟着奶奶长大,人聪明,长得又好,长子长孙,被奶奶惯得不行。姐姐在重男轻女大环境和小家庭里基本上属于散养,而馒头则是实实在在超生的产物。据说当时妇联派人要带**妈去堕胎,结果被奶奶给用擀面杖打跑了。为此,秦月见奶奶第一面的时候,二话没说就给奶奶磕了个头。
馒头小时候,整天跟小朋友在外头疯。打鸟、猎兔、围剿耗子、用粘了面的杆子捉知了,回家炸了吃。他们家那里有大片的农田和野地,有足够的场地让这些男孩子们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和行动力。小男孩哪有不玩火的。可他们玩火的时候把干草跺给点着了。结果一帮大男人追他们这些“纵火犯”,他们走投无路,居然跑到公共浴池的女浴里面,留下那些人在外面骂骂咧咧却不敢越雷池一步,又急着回去救火,因此逃过一劫。
馒头点子多,胆子却很小。他想知道如果把鞭炮放到罐头**子里放会有什么结果,却不敢自己去试。嗯,自然有傻大胆听了他的想法觉得有意思非得实践一下。结果可想而知,对方进了医院,馒头却安然无恙。
最有意思的神转折要算他学业上的表现了。馒头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什么都听不懂。上二年级的时候,当然,就更听不懂了。一天下午放学回家后,馒头盯着自己的作业本发愁,害怕老师又给他一堆红色的叉,就叫他姐姐过来帮他写作业。可他姐姐忙着出去玩,哪里肯帮他。馒头就跟**告状,结果**就让他姐姐帮他把作业做了。这算得上是全天下最好的母亲了吧?应该是的。因为第二天上学,老师把馒头狠狠地夸了一通。这孩子恐怕是担心自己作弊的事情被发现,所以一下子竟然被吓得开了窍,从此之后就真得会做那些题了。不仅如此,他还一发不可收拾地在所有科目上一跃成了班级第一,继而又成了年级第一。这些都发生在他小学二年级的时候,而这个势头一直持续到他考上重点高中。
初中时有很多全国竞赛,针对各个科目的。馒头所在的中学非常破败,没有实验室,什么生物解剖、物理实验、化学实验,他一概没做过。却在全国竞赛中靠着想象拿了几乎所有科目的一等奖和二等奖。使得他们中学一下子名声大噪。校长在全校大会上,语无伦次地喊着,“现在大家都知道有我们x中了!”
有趣的是,这些事情馒头的家人却一无所知。直到有人发现,上初一的那个学霸跟他姐姐同姓,撺掇她一起去看时,她姐姐才知道那个传说中邻居家的孩子竟然是她弟弟!即使这样,他们家人也没拿他太当回事。
上高中以后,馒头去学校住校。一个寝室八个男生,脏乱差的程度可想而知。偏偏学校还总有卫生评比。馒头一方面因为不喜欢输,更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生存环境,就主动动手打扫,结果卫生红旗就跟钉在他们寝室门上似的,不走了。同寝的人在他的带动之下也变得勤快起来。如此一来,学校不得不增设了一面卫生红旗。
高中的时候馒头学习依然名列前茅。他还担任班长,团支书等职务。高二的时候内定保送清华。但在高考前夕,班主任却通知馒头,保送名额被校长的侄女给抢了。怀着一股悲愤,馒头参加了高考,发挥失常,以五分之差与清华失之交臂。好在他后来的大学也是一表,专收清华漏子,这一政策使得他们学生素质得到保障。
高中时期,馒头一门心思学习,对寝室里卧谈会关于女生的内容一笑置之。上了大学之后,仍然想考回清华圆梦的馒头更没有跟同龄人多做交流,一边忙学业,一边忙打工。直到他遇见了秦月。秦月也差不多。从小到大只喜欢看书。偶尔抬头看看周围的小伙伴,除了觉得他们幼稚之外,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。她偶尔找人聊天,也都是至少比她大十几岁的人。高中坐通勤车上学的时候,她交友范围包括同学的妈妈和退休多年的老头。那两位,一个是大企业的掌舵人,一个是当年南京日报英文版的主编。也就是跟这样的人聊天,秦月才觉得心里舒坦。
两个婚恋菜鸟就这样成了家。沈老师主持的婚礼,她恨不得将申命记里所有的福分都倾倒在这两个孩子身上,在婚礼上,在上帝的神坛面前,大声地为他们祝福。来参加婚礼的,信主不信主的人都很感动。
两个人结婚的时候,馒头已经顺利地考上了博士,并拿到了聘书,会一边读博,一边任教。他们没有自己的房子,学校特批了一个公寓给他俩住。馒头结婚当天特别高兴,可秦月却兴奋不起来。在她看来,婚礼只是一个开始,婚姻幸福与否跟婚礼没多大关系,而在他们以后每天的过法。因此,举办完婚礼的当天,一回家,秦月就先换了衣服,又卸了妆,洗了头。穿着一身休闲的衣服和馒头下楼去买喜糖。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娘跟秦月很熟,却不大认识馒头。她一边帮他们称各类的糖果,一边打量他们俩。结果发现馒头仍然西装笔挺,头上身上还有着金灿灿的碎屑,一副新郎官的样子。而两个人此刻却和谐地在一起买喜糖,反应过来他们俩刚刚结婚的老板娘尖叫了起来,搞得周围的人以为秦月他们抢劫,令人哭笑不得。
新公寓在一个筒子楼的一楼,不朝阳,很冷。一室一厅一卫。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。妈妈不希望秦月搬出去住,建议他们跟她住在一起。可秦月想了想刚上完的婚前辅导课程内容,还是决定两个人搬出去单过,只是尽可能每周都回来看妈妈。
秦月结婚的事情非常低调,并没有惊动公司里的人。她觉得这是她自己的事,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,也没有请婚假,因为婚姻是一辈子的事,不在这么几天的功夫。
婚后,秦月觉得除了需要张罗两个人的饭食之外,跟自己单身的时候没什么区别,两个人都有自己的正事忙,晚上回家后,他们也都不看电视,都各自守着电脑和手机,不是工作就是看。秦月很喜欢这种氛围,觉得像男女混寝,似乎回到了跟桃子在一起厮混的日子。不过那时候桃子照顾她,现在轮到她照顾馒头。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吃饭的地方。一日三餐都可以在食堂和小饭店解决。尽管如此,周末或者节假日的时候,秦月还是喜欢自己做顿饭,看着馒头吃得欢快的样子,秦月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喜悦和满足。她猜想,投喂小动物和饲养丈夫之间恐怕有着相似之处,都很治愈。
秦月很感谢上帝在自己职业生涯面临重大危机的时候,能有婚姻的幸福来平衡。
合资公司里里外外已经闹的不可开交。大环境崩盘的前提之下,船厂对合资公司的不满,北办对合资公司的落井下石,荷兰方对合资公司未达销售额度的批评蜂拥而至。秦月每天百分之七八十的精力都耗在协调这些矛盾上,身心俱疲。
沈老师这个时候给秦月来电话问她还想不想读神学?以前秦月曾跟她说过,想系统地了解自己的信仰体系,而不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听道,或者全靠自学。这种学习有两种形式,一种是脱产入校就学,另一种是远程授课。沈老师说这个学校是秦月下乡时见过的陈老师推荐的-----芝加哥神学院。秦月听了十分心动就跟馒头商量。馒头不希望新婚妻子离家,就建议她远程上课。秦月估算了一下他俩目前的收入,到国外留学的确困难,就听取了馒头的意见,并且决定辞职,离开那个争吵不休的工作环境,因为每天去上班摄取的都是负能量,晚上回家都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清除掉那些负面影响。秦月也没打算在家里闲待着,她向一些外企投简历,参加面试,被一家意大利服装品牌看中,愿意聘用她做他们的培训主管。
其实,秦月心里是有遗憾的。因为海工行业很有意思,可合资公司的确让她失望。
就在她离开合资公司准备休息一周后入职意大利企业的时候,意外地,她收到了ray的来信。对方说他打算在中国上海开分公司,问她愿不愿意去那里做二把手。
秦月听了之后心里十分矛盾。因为如果她接受了这份工作,就意味着要离开临海市去一个陌生城市打拼,还意味着她需要从无到有地把一个企业建起来,无论是选址,注册还是招募员工。在这之后,她还得拿到足够的订单让这家企业盈利。因为按照ray的意思,他除了偶尔会到中国来参与一下销售活动之外,一切都将交给她去做。秦月不知道对方怎么对她就那么地信任,但这的确是一个可以自己亲手裁衣的好机会。以往,她可以抱怨所在的公司或者企业各种不尽人意的地方,现在机会来了,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,建立一个她心目中的理想企业。
秦月跟馒头商量,馒头听了这件事之后沉默了很久,才决定让秦月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。这时候秦月才反应过来,如果她去了上海,那就意味着他们要两地分居。因为馒头还要几年才能毕业。不过她和馒头都知道,如果不让她去闯一闯,她是不会甘心的。于是,在这种心照不宣的情况下,海工菜鸟秦月登上了去上海的飞机。